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,整个夏天都在挤压着、冲撞着觊觎这方天地。热风拂过叶子的嘶哑低吟早就被揉碎在阳光里,就这么毫无遮拦地撞上帽檐,挤过针眼打在唇上,沁入口腔的是熟悉的咸丝丝的苦。脚下一片鲜红,躁动的沥青以戳脚跟为乐,放诞的远云用雷声肆笑,笑这一个个似乎早已没有了生命而杵在那儿的个体;可他们未曾知道,这些年轻人眼里迸出的光正灼耀着这片土地、这一整个夏天。
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,我看到整个季节都在向我致敬,它弯下庞大的身躯,但却倔强地撅着头,展示着热浪般的气节。我知道我要看向它,从它的眼睛里看到自己的眼睛,企图看到一个热浪充盈的身影,那是战士的影子。战士敬而不畏。他不会低头,从不低头。我们亦不会。
当我站在那里的时候,汗从额头滑下衣襟,割过脊背,浸湿脚背,然后钻入殷红的跑道中,我便知道曾经有无数个身影这么站过,站在不为人知或是被人淡忘的地方,挺着胸膛和头颅,凝目瞪视着他们的夏天。从他们身上落下的,是汗,是子弹,是白发,是染红脚下赤色土地的血,是铁一般的魂,那些英雄的魂魄。身影或早已被亘古日光削成碎片,但他们留下的这片夏天,年复一年愈加厚重沉实,最终传递到年轻人的手上,由他们去矗立,由他们去继承,由他们去收集。
当我们站在那里的时候,这个夏天已成了我们的夏天,所有历史上酷暑或和暖的夏天都在这里聚集,泛黄的千种红色此刻全都亮在这里。站在这里的并不只是一个个年轻人,他们身上的灵魂将日益厚实,日益独立,日益成熟。他们与无数灿若星辰的魂魄一道,跨入新的夏天里去;因为这是属于他们的夏天,一个属于未来的、永不入秋的夏天。
当我们站在那里的时候,所有不褪色的希望也站在那里。无数的人这么站过,倒者化泥,立者自立;泥能护花,立则有气。站立从来不是件容易事,没有躺的舒坦,没有坐的灵活,却有力量和毅气。只有站才能挺立,顶着一片夏天不偏不倚地眺望夏天。年轻,让我们有气力去站着,而我们也应该站着,挺立成那些伟岸的身躯,直到我们倒下为止;那时更会有人站着,帮我们眺望另一片夏天。
当我们站在那里的时候,我们就知道,我们要这么一直站下去。